李俊邑
作为文化的支脉,我总是把中国画的诸问题置于整个中国文化的参照中去思考。
回溯中华民族的文化史,毫无疑问无数的文化典籍毁于战火,但人为因素似乎尤甚于兵燹,秦皇焚书坑儒不说了,比如汉武帝的罢黜百家,“三武一宗”的灭佛,清代的文字狱等等。而近代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固然为中国走向现代立下了不朽的功绩,然而,就像旗手鲁迅否定中医、胡适主张全盘西化一样,那时文化界的绝大多数名流,对传统文化一律视之为过时甚至原本无用的古董。他们的奋斗起码到现在产生了这样的结果:对文言文已经十分隔膜的我们,忽然发现老祖宗留给我们的绝大部分遗产并没有错。
上世纪中国画探索发展的曲折过程,也因袭了这样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尽管到目前许多问题依然大家各执一词的莫衷于是,但是下面两点却是不争的事实:1、中西绘画由两个不同的文化系统所孕育,无论表现形式还是内在追求,都有着巨大的差距,简单地嫁接和融合都注定不能成功。2、无论我们创新的激情多么高涨,如果我们不是站在前贤缔造的经典基础之上,则我们的所谓创新最终只能是无法望祖宗项背的垃圾。
是的,我们必须敬畏经典。
蒋超的山水画,我第一次印象是在他研究生毕业时画的几张。好像那时他取法黄公望,长披麻皴结构的山体清旷而畅达,境幽意远,虽然画面的置陈与笔墨的表现还时见稚嫩。但他的可贵在于,他并没有受到当代国画山水流行风尚的习染,而是默默地在传统中游弋汲取。他能这样做,与其说是一种学习国画的正确门径,倒不如说是他对国画有着异于同侪的深刻理解-----对经典的敬畏。
前几日,蒋超告诉我欲结集出版画册,并将他的数幅近作发给我,嘱我为文以序。当我打开他的画作时,的确老目一骇,没想到不过两年的时光,他竟有了判若两人的进步!从这些画作可以看出他于清湘老人身上下了很大功夫,画面饱满而自然,笔墨丰富而精审。石涛的山水生气弥漫,自谓搜尽奇峰打草稿,为清代山水的一个重镇,影响至今。但他山水中的黑气和燥气,我以为也是他的微瑕之处。蒋超的聪颖在于,在他的画作中,努力汰除了这些黑燥,用温润的笔触把画面变得更加恬静清幽了。我想,在与石涛们的亲密接触中,蒋超所领悟到的也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但他肯定会因为充实的感受而怡然惬然,会因为充实的感受而信心满满。
曾经有位朋友对我说,绘画关键在于确立个人面目。我为之一哂。个性的确立诚然重要,但一如佛法的顿悟,没有充分的积淀,终于只是空想。中国画在今天,我以为首要的不是大言不惭的创新,而是脚踏实地的继承或汲取。
蒋超会走的更远,因为他有着对经典的敬畏,因为他在脚踏实地的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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