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辉武
罗曼•罗兰曾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我感到姜绥吾身上就有这种英雄主义的影子,他敢于在艺术的世界里扮演苦行僧式的角色,又始终怀揣着艺术梦想执着坚守;他积极而热情地投奔于艺术怒海里随波逐流,却始终向往着彼岸的美丽新世界。其实,他就是彼岸。
有什么样的起点,就有什么样的延续。姜绥吾对艺术的执着,从他的生活状态可略见一斑。每次走进姜绥吾的工作室,就像翻越废墟般的战场,直达他的书房才能感受到惬意。书架上从福柯到弗洛伊德,从维特斯根坦到布尔迪厄,从《笔阵图》到《林泉高致》,从《易经》到《曾子家书》,摆放依旧凌乱,结构未必系统,但从中可以看出,他涉猎广泛,精神富足。段江华先生说,“姜绥吾是一个具有典型艺术特质的年轻人”。是的,姜绥吾虽非师出名门,但确实已具备了一个当代艺术家的知识装备。这间小小的书房,就是他泛游艺海的起点。红尘蹉跎,五味杂陈,他仍旧书山寻路,笔耕不辍。
姜绥吾热衷于表述他的艺术观念,而这些观念是来自他对整个艺术世界的批判。他在一篇自述中写道,“这是一个不缺少表达渠道和表达意见的时代,每个人都在通过各种媒体表达着“自己”,然而此表达的“自己”不见得便是“自己”。观点可能来自道听途说,可能来自普遍认识,可能来自不确定的信息,得到的结论是别人早就给你预设好的,等等此种,毫无建设性可言的表达,我以为皆是无病呻吟。”所以,他的观点就是:“没有世界,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只能在表达中,看到自己。”与其说这是批判,不如说是辩论。没有反驳,没有终点,只能与斗室中鳞次栉比书脊名称反复论争。这就是一场漫长的精神苦旅,真正的对手是姜绥吾自己。因为他就是一个矛盾体。一方面,他受益于既有的艺术世界,思维方式、观念形态、方法系统都来自西方现当代艺术中某些方面的碎片式重构。另一方面,他又用这些重构起来的方法和观念批判既有的艺术世界。在我看来,这场无休止的反复论辩,就是一场自我与异化此消彼长的不断轮回。不过,或许正如姜绥吾自己所说,“就像书法,书写内容已经不重要,关键是怎么书写。”辩论的内容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辩论带给姜绥吾的精神富足,以及作为副产品而产生的视觉图符。
用画笔描述梦境是姜绥吾早年较为热衷的工作,这一批作品带有很鲜明的超现实主义绘画的印记。就像达利宣称的那样,将幻觉作为艺术创作的源泉,用超越现实的无意识摆脱一切束缚,从而揭示客观事实的真实面目。在这一批作品里,《对称的梦境》无疑是梦境物化的实验田。我相信他曾有过类似的梦境,他的画笔忠实的记录了这一切。而如《You and me》这样的作品,就像是进行符号化加工后的图像生产,梦境和幻觉只是作为符号元素被整合与利用。依我看来,这种整合利用恰恰揭示了姜绥吾的价值取向的维度与艺术修养的水准达到了某种平衡,从而引导他的超现实风格走向了图像生产的成熟。
另一批是姜绥吾称之为“非抽象”的作品,也是他的最新创作。他认为他的这批由点、线、面、色彩、空间构成的画面,不是对具体对象进行概括和提炼的结构主义表达,不是标准的抽象艺术,而是试图用一种非视觉真实性的形态来呈现,或比喻,或引诱出那样一种存在的状态或内容。简而言之,就是他在用一种画得不像山的方法画山,画面所呈现出来的图符与山的联系纽带,就是“描述”、“比喻”、“拟人”等类似于“赋、比、兴”的文学法式。我相信,姜绥吾找寻到了一把艺术自我推进的钥匙,将“非抽象”从特定的图像生产逐渐推进到纯粹的观念绘画。不过,这种借助于文学法式的视觉探究最大的问题,是在创作之时赋予了画面过多的意义所指,从而过份依赖于后期的文学解读。
坦率的讲,读姜绥吾的画,我时常会有一种距离感,就像感受一场来自艺术彼岸的声响,遥远、陌生、惊奇、震撼……。这样的画面让我无法进行共鸣式的体验,大部分情况下是从不明就里的阅读开始。似懂非懂,将信将疑。终究让我潸然感动的,还是他敢于直面精神苦旅的勇气和追寻在未知艺术彼岸的英雄主义气息。
2016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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