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建强

 

童年是一种绵长的叙事——无论我们行多远、走多久，当我们停下时，童年都只会越来越成为当下的基点。有时我们从梦中醒来，童年被夹在现实中荒诞地再现，或者，梦中是唯一不必区分真实的原乡所在。拉开于现实的距离，重构场景，逼近想象。想象在梦中有多真实，现实就存在同等程度的荒谬。
 

当我们观察世界时，个人的参照系始终定义着我们自己。我们在童年所经历的一切种种，欢愉、伤心、好奇、妄想、沉默、神秘、探索、幻觉、张狂、危险、恐惧……乃至亲人亡故，都深深地藏匿于我们精神世界的某处，锚固于我们生命性情的岩层之上，令我们的生命之舟不至于飘零无所托寄。可是我们常常会对此视而不见，只有孤独可以开启记忆之闸。幼时对万物之名所赋的人格，令我们自己的喃呢自语变成意义的迷宫；幼时对黑暗之夜的好奇与恐惧使我们的想象足以构筑另一个并行的宇宙：漫天繁星连接恐惧与想象的深壑。梦境会在很久之后的人生中再现。如果你恰好又在现实里有孤独的片刻，回忆将你从现实中暂时抽离开来，让你麻木的疲累警醒。正如托尔斯泰所言：“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着只有自己理解的东西”。这就是老蔡创作《梦系列》的基点。
 

老蔡的童年是幸运的，自出生便居于其中的古宅。然而幼时的记忆在他过早开始的外出飘泊的生涯里，被刻意隐藏起来。从江西到河北再到西安，现居郑州，每一处居停之地都为他的生命之舟提供了夹裹向前的洪流之力，可他直到近年他才寻找到自己的创作的基点——用他自己独特的油画语言自觉地深挖向自己的生命之始，那个他视为创作源泉的丰富且独特的童年“阴郁”场境。
 

老蔡的画里，他个人梦境中不断被强化的童年意象：纸飞机、砖头砂土坦克、飞翔的幻象、迷宫一样的围屋、神秘的暮光等等，这些我们这代人的童年中耳熟能详的“玩法”，是那物质匮乏期的替代，也是孩童本真创造力的纪念碑。老蔡还有一些匪夷所思的故事把童年叙事集中地表现出来：穿越夜空的手电光柱照亮深林之内高树梢头的鸟窝；古宅门闪亮异常的后面是暗夜里各种妖怪出没之地；远山上的铁塔和老院中的古老香樟树都曾是无与伦比的圣殿；云彩如磐石板压在天空，又像是一个个漂浮着的巨大面包或是他幼时想象的天空之城。如此种种，是一个成熟男人对童年想象的回溯，也是其对生命源流的重构。老蔡探索着用西方超现实语言与诗境一样的图式混合，创作出与当下普遍流行的油画语言截然不同的画面，令人感动！

 

 

丁酉仲夏，而止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