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的艺术创造,它的真实功能就在于说出某些东西的可能性,在于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但是,某些东西似乎没有可能性,我们又如何为它开创一种可能性呢?正因为某些东西本身没有可能性,我们才能够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如果一切皆可能,你就无法创造任何新的可能性。所以,一种新的可能性的问题也就是某些事物不具有可能性的问题,所以我们必须设定一切皆可能是不真实的,而且一切皆不可能也是不真实的,如果有些东西不可能,我们就必须说这些东西不可能。我必须创造新的可能性。这样,我认为,创造新的可能性就是今天的艺术的重大功能。在流通、信息交换,市场等等活动中,我们总是不断实现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无穷无尽的实现着种种可能性。但是,我们拒绝创造可能性。因此,这也是一个政治的问题,因为政治的真实含义在于创造新的可能性。一种生活的崭新可能性,这个世界的崭新的可能性。因此,今天艺术创造的政治决定性就在于是否有可能创造一个新的可能性。事实上,全球化给出的信念是,彻底创造一个新的可能性是完全不可能的。认为共产主义结束了,革命政治结束了,即给出了关于这一切的主流解释:不可能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不在于实现一种可能性,关键的是创造一种可能性。我们理解二者的区别。我认为艺术创造的问题就在于此。它向每个人证明,对于人的共有的状况来说,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是完全可能的。
第十二个命题,非帝国艺术必须像数学范例一样严密精确,像黑夜伏兵一样令人惊讶,像星星般崇高肃穆。
这是一个诗学命题。艺术创造的三重决定性。把艺术创造和一次演算示范,黑夜中的伏兵以及一颗星星相提并论。你可以理解这三重决定性。为什么是一次演算示范?因为,最终,艺术创造的问题也是关于某一个余数,某一种具有永恒性的东西,某一种不在纯粹传达、纯粹流通之内的东西,某一种不属于持久更新的形式的东西。它拒绝,而拒绝也是今天的一个艺术问题。拒绝之物是被赋予了稳定性和坚固性的东西。有逻辑等式,有逻辑一致性,连贯性的东西,这是第一个决定性。第二个决定性是某种令人惊讶之物,无疑是新可能性的创造,而新的可能性总是令人惊讶。没有某种惊讶,就不会有新的可能性。一种新的可能性,我们不可能事先加以估算。它就像一种决裂,一个新的开端,总是令人惊讶。这就是第二个决定性。它如此不可思议,就像黑夜中的事物,在我们知识的黑夜之中。一个新的可能性对我们的知识而言是绝对的新,所以,在我们知识的黑夜,它就像一道新的光芒。和星星一样崇高肃穆,因为一个新的可能性犹如一颗新星。就像一个新的天体,一个新世界,因为它是一个新的可能性。就像我们和世界的一种新的感性关联。然而,重大的问题在别处。对当代艺术来说,形式问题不是一个决定因素。问题在于如何把这三者一个接一个地联接起来。成为星星,成为伏兵,成为一次演算示范。由此,创造一种艺术的新形式,世界的一个新视野,我们的一个新世界。而且,这个新的视野并不是纯粹观念性的,不是意识形态的,也不完全是政治的,这个新的视野有它特有的形态,由此创造了一个新的艺术可能性,为新形态的世界带来了一种新的知识。
最后一个命题,为了那些帝国业已承认其存在之物,为了使它们变得可见而添砖加瓦地发明各种形式和方法,还不如什么也不做。
我想,这里重大问题在于艺术和人的状况之间的关联。更准确地说,艺术创造和自由之间的关联。艺术创造独立于自由意义上的自由之外吗?我们应该不把创造新可能性的论题完全等同于自由的问题,就常识而言。因为今天,自由是由帝国来定义的,这是一个普通的自由定义。艺术创造和那种自由相差无几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艺术创造的真实决定性不在于关于自由的常识,也就是帝国意义上的自由。而是去创造具有新的形式的自由,我们可以这么说,因为逻辑框架,新知识的惊讶以及星星之美,这三者的连接是自由的新定义,它比相互尊重决定的自由要复杂得多。
艺术创造,对我来说,就是在尊重定义的自由之外,创造一种新的自由。我们可以这样说起类似于由艺术定义的自由,它是思想的,也是物质的,就像逻辑框架之内的共产主义,因为没有逻辑框架就没有自由,就像一个新的开端,一个新的可能性,新的决裂,最终类似于一个新的世界,一道新的光亮,一座新的星系。这是由艺术定义的自由。当今的问题不在于艺术讨论中涉及的自由和专政,自由和压迫的问题,在我看来,根本上,在于自由自身的两种定义。
当代艺术的十五个命题:
第一:艺术不是一场崇高的降落,从无限下降到身体和性欲的有限的不幸。而是通过物质减法的有限手段生产无穷无尽的主体级数群。
第二:艺术应当不只是一种特殊性(不论是种族的,还是个人的)的表达。艺术是向每个人说话的真理的非个人的生产。
第三:艺术是一个真理过程,而这真理往往是知觉或感性的真理,知觉之为知觉。这就是说:知觉转化成了理念的一个事件。
第四:艺术有必要是复数的,然而无论我们如何去想象各种艺术可能交汇的路线,不能想象对这项复数进行总计叠加。
第五:每一种艺术都由一个混杂的形式发展而来,而这一混杂的逐步提纯的过程使一种特殊的艺术真理及其消亡殆尽的历史得以成形。
第六:艺术真理的主体是由艺术作品构成的那个集合。
第七:这个组织过程是一个无限的构造,在我们当代艺术的背景中,这是一个一般的整体性。
第八:艺术的真实也就是通过提纯的内在过程所构想出的理想化的杂多。换句话说,形式的一个偶然开端决定了艺术的原材料。艺术对于迄今为止形态不明的一个形式的降临进行了再度的形式化。
第九:当代艺术的箴言是不要成为帝国的。这也意味着:它也不必是自由的,如果自由暗示了和帝国观念中政治自由的一致性。
第十:非帝国的艺术必须是抽象的艺术,就这一点来说:它把自己从一切特殊性中抽象出来,把抽象这一姿态形式化。
第十一:非帝国艺术的抽象化不关心任何特殊的公众或观众。非帝国艺术和一种贵族式的无产阶级伦理联系在一起:它单独地实践它的诺言,对人群不加区分。
第十二:非帝国艺术必须像数学范例一样严密精确,像黑夜伏兵一样令人惊讶,像星星般崇高肃穆。
第十三:今天,艺术只能以——对于帝国(Empire)来说——不存在的那个出发点为起点。通过它的抽象化,艺术使这一不存在变得可见。这一点应该统领每一种艺术的形式原则:努力使人人都能看到对于帝国(因而延伸到每一个个人,虽然是通过不同的观察角度)来说不存在的东西。
第十四:既然它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通过支配着商品流通和相互尊重的沟通的各项法律控制了可见的和可听的全部领土,帝国再也不审查任何事物。一切艺术,一切思想,在我们获得消费、交流和享受的许可之时就被毁掉了。我们应该成为我们自己最无情的审察员。
第十五:为了那些帝国业已承认其存在之物,为了使它们变得可见而添砖加瓦地发明各种形式和方法,还不如什么也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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