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野的风景视野
风景,一直是古今中外艺术家乐此不疲的表现对象,而风景本身的概念同样丰富而又多元。风景的含义因主题的不同而有所变化,因时刻的不同也有所差异。从语言学的概念中,风景往往与地理或者地缘政治相关,有时也具有身份认同的功能。风景艺术层面的含义则是逐步延展对自然初始印象的过程,艺术家在自然的特定范围内抽取出来,拥有属于自己的特殊含义并与自身发生关系。换言之,风景既非只是小桥流水、山河花木,而是取决于艺术家的“风景”视野,视野所及、风景于焉。所以说,梳理不野的绘画作品不仅只有形式语言,更重要的是他的风景视野。
从田不野在西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就读时期的作品不难发现,他学生阶段的作品注重对绘画语言本身的探索,比如对笔触、肌理、色彩的尝试和提炼,画面也较为放松肆意。但从绘画的主体内容而言,新亮作品中的内容大都是艺术家本人目光所及的事物,像虫、果、花等,观者可以在他的画面中感受到一种“可见性”。但不可见的那部分在成为被欣赏的目标物之前,这个世界是否依然存在?在2010年的意象风景系列中,田不野开始从现实主义的风景形象中游离出来,他的风景创作不单纯是用来再现可见世界的一种方式和程序,而是在对风景的视野认识中占据了一个特殊位置,这对他后来的艺术创作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在后来的心灵风景和心灵景观系列作品中,田不野将风景的视野彻底从可见转向不可见,从外在再现过度至内在感观。对于这个时期的作品,我们首先受吸引的并非是其中的景致和风景,而是观看的方式和画中可见事物产生关联的方式,恰巧艺术家本人也希望在感觉和心理上与观者进行沟通,而非只是提供我们了解现实。也就是说,新亮此时的“风景”只是“第二风景”,而非物质的必然。尽管这两个系列作品在视野上有一致性,但两者同样又有着明显的差异性。在心灵风景系列中,艺术家在画面中开始出现了人的形象,尽管在整个画面中人的形象属于被支配的地位,但艺术家对人的形象的处理正是将风景从外向内转换的重要因素,抑或是艺术家在那个阶段的精神写照。而在心灵景观系列中,人的形象开始被抽离,风景的概念和所指开始逐渐丰富起来,甚至画面中还出现些许荒诞戏谑的场景,但人的形象的抽离并未阻碍观者与其精神层面的沟通。
如果说田不野对风景的深入基于视野的展开,那他近几年不规则绘画的探索更多的是基于绘画本身,尽管画面中的内容同样只是关乎风景。何为绘画艺术?绘画难道只仅指涉画面所承载的视觉符号?绘画艺术应该是颜色材料和绘画载体物质性共同承载的特定现实化,而且这种现实化要求绘画本身就应该具有一种自我展现的形式,也就是绘画作为一种媒介的物质性。假如我们欣赏一件绘画作品仅关注视觉符号,这样会忽略作品作为一种图像载体的物质性存在,这就无形中消解了作品本身所具有的独立空间,甚至可能抽离了作品中包蕴藏的时间叙事性因素。
田不野的异形风景恰恰就是保证了绘画材料和绘画形式的同一性,田不野的不规则绘画并不是单纯的视觉惊奇。可能外在对他不规则绘画的评价更倾向于绘画形式的打开和突破,但在我看来却恰恰相反。如果仅从绘画的物质性(画框)考虑,不野的不规则绘画的确存在突破性,但如果从绘画作为材料和形式的同一性而言,不野的不规则绘画无论对其个人,还是对绘画自身的概念,更多的是他为自己设置的是限制和框架。因为他的绘画形式只能依据绘画材料的物质性基础而展开,也就是说不野为自己设置的限制恰逢生效。
这个世界,想放弃人和事的很多,但坚守的人很少;想突破的人也很多,但分内之事研究透彻的很少。但庆幸的是,不野就是为数不多中的一个。愿不野的艺术创作视野越加宽阔,而思考却如此般甚微具体。
崔付利
2017.7.18
田新亮近期的油画《风鹿鹤不相及的风景》、《光的切割》等系列作品让我有一种“意外”之感:其一,这种“意外”它意味着刷新了我对田新亮油画作品的印象;其二,作为异乡人的田新亮一直追逐着艺术的理想,他坚韧地遭遇着这其中的磨砺和酸甜苦辣但从未退缩。
我对田新亮近作中对边框的处理方式感兴趣,就此略谈一二。“方形边框”在视觉艺术中具有绝对意义的统治地位,方形的画布、画框、画纸,甚至方形的电影屏幕、电视、手机的屏幕包裹着我们。方形一直对艺术家的画面构图、造型有无意识的潜在影响,比如黄金比例、上下左右边沿线的处理、线的方向的参照等等。因此一部分画家不满足于此,就有了圆形、扇形、梯形等的外框出现,但在绘画过程中“方框”强大的潜意识力量仍然控制艺术家的视觉表达。田新亮近期的油画能够主动地思考画框的方形边沿对于绘画的制约并突破方形的陈规,将画布的边界推向未知的形状;同时,整幅画面边沿的随机处理有意识地克制了“方形思维”的惯性约束。我认为这是一种有价值的探讨。一种具有“垄断性”的视觉形状往往是某种权力的外露。为什么不能是异形、三角形、多边形?细细追问会涉及到效率、资本、心理、意识形态等多方面的原因,这些面向往往是艺术家艺术实践的切入点。看的方式直接决定图像的生产,因此观看方式对于从事视觉艺术的人而言就显得特别重要,对某种司空见惯的形状和其形成的“体制”的反思是艺术家创造性工作的开始,一种独到的“观看”也就为认识世界开创了一个新的通道。
形状的探讨本身就是对边界的探讨,一个物体的形状意味着它与其他物体的“界”在这里,而“界”从来都不是固定的,它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交错中游离不定。田新亮的近期绘画实践对他而言是一个新的转折点,转折之后具有更大的可能性和空间。
————陈胄 (艺术家 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博士 西南民大艺术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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