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翔
艺术家,对于从事大众职业的一般人来说,似乎是难以确切理解的概念。然而,就像在任何领域一样,艺术家也分三六九等,不是所有的人都对得起人们对这三个字的期许。
当我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穿过霓虹灯闪烁的夜色迷离的上海市区,来到西郊的“当代高邸”(这里住着无数功成名就的艺术家)公寓,拜访油画家侯滨时,我的脑子还在不断思考这样的一些问题:什么样的艺术家才是真正的艺术家?艺术与生活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创作的自由与心灵的自由之间的内在关系是什么?
无论在侯滨的个人生命史上,还是在侯滨的个人艺术创作史上,2003年4月都是一段“严酷”的日子,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毅然决然地告别了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山东济南,“赤手空拳”来到了前途未卜的上海。对侯滨来说,这显然是一种冒险,因为此时的他在山东已经“功成名就”――作为国家一级美术师,作为教授,作为山东青年书画院院长,作为山东青年美术家协会主席,他画了数十年的画,赢得了无数鲜花、掌声和荣誉,要舍弃这些需要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
侯滨跨出去了,他想让自己心灵的鸟儿飞得更远,他想在海内百川的上海寻找自己孜孜以求的艺术突破。当时许多朋友不理解,以为侯滨“疯”了。要离开生活工作了三十多年的熟悉环境来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对凡夫俗子而言谈何容易,然而侯滨的性格决定了他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止的艺术家。他知道“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听者,静水深流;看者,一叶知秋。对像侯滨这样的艺术家而言,生命中跃动潜藏着一些神秘的密码,这个密码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一种信念。
侯滨,典型的山东汉子,长得壮实魁悟,气宇轩昂。他的复式楼的家无论客厅还是走道都挂满了他的油画精品,许多是大尺寸的巨幅油画作品。其中客厅悬挂着的一幅他的《海盗系列》之一约有几米之宽。和侯滨在一起,你会很放松,他没有一丝一毫功成名就的艺术家的范儿,中和而不张扬,沉着而又冷静。就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和高度白酒,我们海阔天空神聊。
2
在我的印象里,艺术家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作品很一般,但却很善于炒作,也迷惑了很多人;另一种则是不事喧哗,
凭借自己作品的深厚功力说话。
侯滨无疑属于后者。
在侯滨送给我的他刚刚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
厚厚的画册《侯滨油画集》中我感觉到她的沉甸甸的艺术份量。在这本印刷精美、考究的画册中,引起我注意的还有他自己写的一篇情真意切的前言中的文字:
“我记不清什么时候喜欢上的画画,只是淡淡地记得在上小学的时候,课本上总是画得乱七八糟,老师常说我不讲卫生。我想不通的是我父母大字不识一个,怎么会生出我这个画家儿子,我也弄不明白是什么动力让我没完没了的画下去。我出生在山东省微山湖里面的一个小岛上,说是小岛还不如说是一个土堆,全村共有30多户人家,含辛茹苦,年复一年的过着朝不保夕,缺衣少药的生活。我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成天画,画画能当饭吃,将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学打算盘,将来还可以当个会计,少干点活,少受罪。’母亲让我舅舅找了人教我学算盘,可是怎么也学不进去,一学就想睡觉,舅舅对我母亲说:‘算了,别管他了,随他去吧,树大自然直。’也就是因为对数字有恐惧感,我的数学课程不好,没少让老师伤脑筋,小学也没有戴上红领巾。我的业余生活,除了和小朋友们在一块疯玩外,就是看小说、画画,看小人书,再就是晚上跑到几个老人家里听他们讲故事。
在小学我是个很难引起老师注意的学生。因为每次考试前几名都没有我的名字,再加上打架闹事也找不到我,没有闪光点。一直到小学五年级,我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到了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遇上了新的班主任王者生先生,这是被全学区认为最有学问的老师,也是我遇到的影响了我一生的第一个恩师。”
从此,一位不谙世事的、没有闪光点的小学生与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侯滨的作品里,有许多关于故乡的,这是他最初出发的地方,寄托着他的童年、爱和无穷无尽的乡愁。像《晚归的爸爸》中的小男孩,像《暮年》中的父亲形象,像《那天我很不高兴》、《逃学的孩子》、《凉风轻轻拂过》中的童年记事,都让人产生无穷的联想。童年的记忆每每给艺术家以创作的灵感,一块小时候吃过的玛德兰点心,在普鲁斯特笔下是《追忆逝水年华》的意识之源,而对于微山湖畔的那个小岛,那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侯滨,有一种永远恋恋不舍的故乡情结。那草垛上的赤脚男孩,那湖边晚归的农妇,那袅袅的炊烟,那冬天的狗……,它给我们心灵的触动时隐时现。
在侯滨的作品里,最有份量的是其中关于女性题材的作品。像《茫》、《晚归的人》、《雨还在下》、《又是一个春天》、《小清河的传说》、《远去的白帆》、《海风吹散了我的烦恼》、《又是一枝白玫瑰》、《远眸》、《谁能让我入睡》、《我又悄悄 来到这里》等以及大量女人体作品,这些作品格调高雅,无缀风月花草之嫌,非剪翠裁红、淫巧侈丽之作,而是追求人性复归的精神体现。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作品极其注意女性心理的描写与刻画,呈现出多样性的美。当今画坛风格多样,有写实的,有照相写实的,有抽象表现的,有装饰的,盛况空前。艺术必须新且好,这是常识。但新与好的标准,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域必有变化,然而其中毕竟存在一个相对的限度,那就是民族精神与现代性审美的融洽。侯滨无疑找到最佳的平衡点。
2003年他初到上海,仅仅几个月,他便创作了许多作品,这些作品是他站在黄浦江边呼吸艺术自由之风后的心灵的
斩获,他的画风为之大变。过去他的画以扎实的写实技法见长,但缺乏自己独特的艺术感受和风格。仅仅三个月的上海生活,清新时尚、充满活力的都市气息和来自四面八方的艺术新潮,不断激发他的艺术灵感,他的笔触从压抑凝重变得轻松灵动,色彩从堵涩厚滞变得淡雅清新,在蕴含深刻思想的同时,又表现出时尚的气息。他画中的女子,神情大都是忧郁的,寓意着当代人的困惑,但画面中的飞鸟,又拓展着生命的意象,那是追求自由的心灵。而这不正是画家自己人生经历和内心感受的真实写照吗?
3
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侯滨非常活跃,他早期主要画插图,画连环画。那时候,《连环画报》、《中国连环画》、《富春江画报》等刊物经常发表他的作品。八十年代初期,当时山东出了两个轰动全国的典型,一个是张海迪,一个是李存葆创作的小说《高山下的花环》。两者都要以连环画的形式出版,当时这个任务交给了侯滨和另外一位画家。当时的侯滨,血气方刚,夜以继日地伏案创作,在很短的时间便完成了上级交代的任务。之后,侯滨放弃了连环画、插图的创作,拿起了油画笔,进入山东艺术学院油画专业学习,开始了漫长的油画创作。
侯滨的刻苦令人惊叹,他常常白天工作,晚上画画,每天画到凌晨两三点钟,一画就是二十多年。命运总是青睐时刻准备着的人,侯滨是一个工作狂,他至今仍十分感激这二十多年的艺术磨练,其中有苦也有累,但苦与累中却给他带来无比的快乐与幸福。“我把‘这个’过程当成一种快乐的成长体验”,侯滨说。
上海这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现代大都市给了侯滨艺术的灵感,给了侯滨艺术的自由翅膀,他像一条鱼游动在这个东方大都市的艺术之河里,他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这个五彩缤纷的城市。这里是他的“第二故乡”,他在这里慢慢崛起。
也许,人生不会永远处于上升状态,但对于一位艺术家而言,永远不能失去对世界的敏感,永远不能缺失了积极的心态。凭着侯滨的艺术天份,凭着侯滨的坚持与努力,凭着侯滨的后发制人,有理由相信侯滨的艺术道路将会越走越宽广。
2006年11月
责任编辑/钟建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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