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文

 

当我们谈论新表现主义艺术，究竟是在探寻一个思想的“异度空间”，还是在指代某种“见性明心”的方法论呢？时至今日，作为一种思考方法的新表现主义亟需跳出其固有范畴，在实际的创作而不是坐而论道中拓宽自身的意义边界，而高人杰的新表现主义创作便暗含着这样一种勇气，并拒绝任何形式的加冕。

 

高人杰是艺术圈当之无愧的后起之秀，身为90后的他摆脱了上一代艺术家身上的一切程式，这就决定了他在创作上的自由实为更深的“受戒”。我并不认为“后起之秀”是一个绝对的褒义词，是因为如果离开了思想力的支撑，江山代代纵有才人出，也不过是昙花般的惊艳一现，思想是艺术家万变不离其宗的“根”，自由则是检视思想的唯一标尺。他的思维方式是动态而不是静态的，创作速度快，让他的作品充满了深层的律动感，继而表现为一种若隐若现的不安，并寄寓在他笔下的种种变形中。

 

不安是一根永远颤动在艺术人生命里的神经，有时是思想者对环境的本能敏感或者警惕，有时则是一种游戏式的夸张，高人杰显然属于后者。高人杰的艺术表达处于某种“临界”的状态，不是为了从具象跨越到抽象，而是试图定格、形容甚至告别一种“忠于刹那”的意识状态，把刹那中的觉知变成一种内在的游戏。他比较好地平衡着“幼稚----成熟”之间的关系，初步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思想时空”。他并不回避“游戏”打在自己思想或情感上的烙印，反倒选择正视并善待心中那孩童般的赤诚，这就注定了他的作品十有八九都是“多维”的，虽不一定如钻石那般面面俱到，却努力指向着娑婆世界中的一尺“净土”。在这个意义上，我并不认为他或他的创作有“自我隔离”的倾向，我更关心的是这样的“思想时空”够不够严密抗震，或是在“幼稚---成熟”这一向度确定之后，人们而不只是他个人的艺术创作能不能挖掘出新的向度，甚或跃升为思想的立体维。值得庆幸的是，正因为高人杰的作品中有着深层的律动感，他的“思想时空”才是三维而不是二维的。正如就算在冰封了天地万物的两极，宇宙的能量也从未停止以自己的波频保持运动，在他的“思想时空”中，他是自我加冕的王，也是流落在归途的“孩童”。

 

就视觉符号的运用而言，高人杰从不把符号视为扁平的工具，而是把“人”置于与万物平行的位置上。具象的人是他作品中最鲜明的符号，几乎每幅作品都是一个具象的世界，他在其间不断进行着松弛的表达与夸张，涂鸦式的创作手法则定格了所有转瞬即逝的心象。在他的艺术框架中，意识首先是流动的风景，其次才是某种具体的表达，所以他并不以“内在逻辑的完整”为念，而是注重促成符号与意识的共振，从而一步步接近具象语言的某种“顶点”，而所有“顶点”对他来说又都是新一轮涂鸦的开始。这或许可以称之为一种“足不出户的冒险”，同时反映了一个人在思想上的完足和饥渴，创作选材上的不拘一格是他为冒险做的物质准备，大尺寸绘画则尽显他在艺术和心灵探索上的双重勇气。从这个角度反观他笔下透出的若隐若现的不安，那看似“凝滞”的丝缕已如蝌蚪般复活，超越了色彩或形象的禁锢，并盘活了“人”眼中的全世界。

 

尽管他不可避免地把很多个人化的心理元素融入其中，但这并不影响人们从怪异夸张的外表下见识他面对自我或这个世界时的分外坦承。相反，只有在自我或群体、混乱或清晰的双层回环中，他才让人们看到了更广阔的田野，而不再只是“穿越人海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