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色褪去了白昼的喧嚣,该安静的也正在安静下来……。和往常一样,我独自在画室,《祝酒歌》的创作即将进入尾声,一切都在按着预先构思的方向。画架一侧那张条案上摆放着母亲留给我的几只镶银的酒具,那是母亲从弘吉剌部落的先人传下来的几件老物件,此刻被书桌上那盏沾满色彩的台灯渲染在一片忧郁而虚妄的光泽中……。灯光下,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幅画的距离,彼此凝视着,便径直生出一些说不出的滋味来,只是当那不知名的隐痛从我心底掠过的时候,我便发现我早已是泪流满面。思绪便再次随着这瞬间的情绪回到那个已经在我记忆深处保留着原生态的人性伊甸园。
创作《祝酒歌》之前,在我大学毕业留校后那年,上天恩赐给我一个难得的机会,作为政府抽调到锡林郭勒草原的工作队成员,在草原历练了一年,经历了草原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正是这段经历,唤醒了我沉睡已久并且一直使我魂飞梦莹的草原记忆,这些记忆不断地在我心里发酵着,每当闭上眼睛,或者在一个偶尔的梦里总是会出现这个画面,那是我童年的一段经历,母亲牵着我的手漫步在草原上……。正是这段在草原上真实生活经历,为以后的创作积淀了丰富的素材,也使我萌发了创作《祝酒歌》的最初欲望。
我自幼生长在歌中传唱的那片草原,那时的草原悠远宁静、弥望无际。梦幻的驼铃声、撒欢的羔羊、大漠落日、草原晨雾,是永远看不够的景色。外祖母是蒙古弘吉剌部的女儿,那一辈的老人不会讲汉语,只是经年哼唱着一首古老的长调。就是那首经年的牧歌,时时唤起我那些久远的记忆和对故乡的眷恋。每逢盛夏来临,祖母便会邀请四邻好友,到她的牧场来品尝纯正的“额速克”马奶酒 。草原上的人们离不开酒。祭天、祭地、祭祀祖先时要有酒,婚丧嫁娶要有酒,迎来送往要敬酒。古时,战马的鞍韂旁总会挂有一只装着烈酒的皮囊,今天,男人的襟怀中也总能摸出扁圆的酒壶。可以说,酒,是让蒙古人激情澎湃的饮品,是让友情升华的催化剂,是承载着久远的故事流淌到今天的醇厚浓烈的液体。初次来访的朋友,往往会被马奶酒中带着浓郁香味所吸引,喝得兴起,主动碰杯,外祖母一般都会从旁劝阻 “少喝点,会醉”。可是那么酸香的清凉饮品有着奇特的魅力,是很难抗拒的,一经嘴唇哪里停得下来,狂欢中微醺的笑声,一首接着一首的酒歌,不管你是不是蒙古人,不管你是九岁还是九十岁,都被迅速夹裹在如火的热情中。直到走出毡包,倒在草地上方可罢休,见证了马奶酒的真正味道——“见风倒”。
创作《祝酒歌》时,经常会想到马奶酒,整个画室似乎都弥漫着奶酒的味道。作为在草原上生活并热爱这片草原的艺术家,很容易在创作中流露出真挚的草原情结,其实,这就是我们的根,我的自豪和灵感也都是来自这片至今仍然深爱着的这片草原。光阴荏苒,浅搁留香,我终于把这一切留在画中。
艺术,离不开真切的情感。在漫长的构思和表现过程中,作品创作不仅展示的是技法,更多的体现是在表现情感层面上。失去情感的支撑,任何一件作品都是无力的。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灵感和自我内心体验的博弈,在创作过程中,技巧只是手段,而真实的情感表达才是灵魂。灵魂的体现是来心灵的触动,除此之外,任何说教都是苍白的。而这一切都来自我对草原的真实情感,我要把我的这份情感传递出去,《祝酒歌》便是我的一盏心灯,她告诉我们草原上人们的淳朴善良和对美好生活的想往,她不只是表现对蓝天白云故乡草原的记忆,也是一份美好的祝福,祝愿各民族团结共创未来美好明天。
祝酒歌起,未饮已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