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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幕下的绘画,艺术中的冷战:在柏林重温1960-90年代的苏联及美国绘画

时间:2021年12月17日 作者: 来源:
 
美苏绘画艺术共鸣最显著的时刻之一,大约存在于展览的第四章节“娱乐/工作”之中。这一章节所囊括的美苏作品全部来自上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的五年内。此时的美国画家对超级写实主义展现出了空前的兴趣:马尔科姆·莫利(Malcolm Morley)的《在中央公园的埃塞斯一家》和拉尔夫·戈恩斯(Ralph Goings)的《清风房车》均通过貌似客观的照相式画法突出展示了美国中产阶级私有化、原子化的生活方式,也暗示着这类生活方式的公共性。在两国艺术家看来,无论是个人、核心家庭,还是体量更大的集体,它们皆为铁幕两侧不可缺少的社会单位。

 
“冷与酷:1960-1990年间的美国和苏联绘画”展览现场,2021


拉尔夫·戈恩斯,《清风房车》,1970
 


除却中情局对抽象表现艺术隐蔽的赞助外,美国政府对艺术活动的支持也有极为外化的一面。这种现象在展览章节“太空旅程”中体现得极为突出。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是冷战期间美苏太空竞赛的主要推手之一。自1962年起,NASA开始邀请美国艺术家近距离观察航空航天的历史性时刻,并资助他们进行记录。洛厄尔·奈斯比特(Lowell Nesbitt)所描绘的土星5号升空时刻便是其中一例:画面中,饱和度极高的橙蓝对比配色引发纪念贺卡和招贴画式的美学联想。对面的作品《宇航员》来自苏联艺术家尤里·科罗廖夫(Jurij Korolev):男性宇航员脸部流露着“红光亮”的社会主义神采,而在搭配统一穿着的白色宇航服下,却意外展露出俄罗斯圣像画般的呆板模样。对此,杜登霍夫表示,将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刻奇”(kitsch)画作同置一室,是为了鼓励观众反思那些过于简单的、尝试阐述所谓“国家性”的观点。

 
尤里·科罗廖夫,《宇航员》,1982


1989年,柏林墙在一片社会动荡中轰然倒塌,冷战渐渐走向尾声。鉴于美苏对峙的消解、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加速,以及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艺术史学者阿尔伯特·阿尔贝罗(Albert Alberro)认为,该年是艺术表现形式和观看模式发展中的一个分水岭。从某种程度而言,“冷与酷”的最后一个章节对此类划分时代的观点表示了认同,在凸显绘画的同时也展示了一些使用装置、摄影、综合材料、行为等媒介进行创作的作品。通过挪用、复制等全球当代艺术中常见的手法,德米特里·普里戈夫(Dmitrij Prigov)于1989年完成的综合材料作品《更多开放》(More Glasnost)指涉了戈尔巴乔夫在苏联末期推广的开放政策(glasnost),也暗含了艺术家对该政治方针的评论。

尺幅巨大的《更多开放》右侧即是展览的出口。“冷与酷”将收录作品的时间节点卡在了苏联解体的前夕——此后,曾是苏联主体国家的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恢复了其主权国家的身份,正式更名为俄罗斯联邦。公开对立消弭后,苏联艺术也步入历史。

 
“冷与酷:1960-1990年间的美国和苏联绘画”展览现场,2021


展览“冷与酷”带来的所有作品均来自路德维希基金会(Peter und Irene Ludwig Stiftung)的收藏和其对6所博物馆的艺术捐赠。在回答《艺术新闻》有关展览所选择的艺术媒介——绘画——的问题时,策展人杜登霍夫表示,“路德维希基金会的收藏重心在于绘画。当然,基金会也收藏了装置、雕塑作品,但只有绘画能在尽可能全面且不占用过多空间的前提下,展示1960年至1990年间美苏两国艺术的发展。另外,由于展览涉及的时间段非常长,(在媒介上)选择一个关注重点对展览会比较有益。”另一位策展人布里吉特·弗兰岑(Brigitte Franzen)对此还补充道,“美国和苏联都曾将绘画视为政治工具。这种行为具体体现在抽象表现主义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这两类绘画流派上。正因为绘画所具备的特殊的政治代表意义,我们选择对展览带来的作品媒介作出取舍。”

早在1980年,德国企业家彼得·路德维希(Peter Ludwig)便开始着手收藏苏联当代艺术,并很快凭借其雄厚的财力和在外交圈的关系取得了相应成果。配合展览“冷与酷”出版的图录首次公布了部分路德维希与苏联官方,尤其是时任苏联驻西德大使以及苏联文化部长间的通信记录。其中,读者能发现他在艺术品选择、收藏特点建立,乃至国际展览合作开展层面上的果断。展览图录还囊括了苏联先锋派艺术兼媒介研究学者鲍里斯·格洛伊斯(Boris Groys)专门为图录撰写的题为《艺术中的冷战》的文章。一些展览未有机会实体展示的作品也被图录通过图片和文字形式汇辑。同展厅中出现的标签一样,“冷与酷”的图录以英、德、俄三种文字同时出版。

柏林墙是冷战最具标志性的象征物之一,而位于柏林墙边的格罗皮乌斯博物馆也因此称得上是本次展览的绝佳呈现地。在1961年至1989年期间,位于馆体北面的柏林墙曾将博物馆原大门封死,迫使西柏林观众使用侧门进出博物馆。在2019年,也就是柏林墙倒塌30周年之际,格罗皮乌斯博物馆曾以墙为主题带来展览“走过群墙”。当时,窗外的柏林墙残垣和盖世太保总部遗址与窗内的展览相互呼应,共同予以观众深刻的视觉印象。尽管展览“冷与酷”出于对展品保护的考量,在展厅内加装了遮光窗帘,但细心的观众仍不难发现展出地之于展览本身的意义。

 
柏林格罗皮乌斯博物馆(Martin-Gropius-Bau)建筑外观
 

在馆长斯蒂芬妮·罗森塔尔(Stephanie Rosenthal)看来,格罗皮乌斯博物馆遭遇轰炸、重建,以及其大门被弃用、重启的坎坷经历,同此次前所未见的冷战艺术展览一样,都提醒了我们,若要正视和修复历史分裂局面所造成的长期影响,时间将会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撰文/张至晟
责任编辑:杨晓艳去阿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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