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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岁神仙姐姐,一个人在50米长卷上作画,美到忘了呼吸
时间:2020.07.02 来源:一条

 

艺术家彭薇,出生在成都,
 
2岁跟着父亲学国画,
 
童年时代就获奖无数。
 
 
 
 
《衣钵》系列
 
 
《好事成双》系列
 
 
《美景》
 
 
她的笔下,东西兼顾,风格鲜明:
 
石头、绣鞋、长袍、女体,
 
当代又传统,显露着生机与古韵。
 
 
 
 
 
 
《她就在这里》系列 2017-2020
 
 
彭薇很高产,持续创作近20年后,
 
2017年,她再次突破自我,
 
开始持续4年女性主题的创作:
 
在女模特的身体上画,在50米长的卷轴中画,
 
在欧洲复古相框里画……
 
以古代女子的形象,
 
画出当代女性的困境与遭遇。
 
 
 
展览《彭薇:女性空间》,策展人巫鸿
 
7月,彭薇的这些新作品,
 
将在广东美术馆展出。
 
一条拜访了彭薇位于北京的工作室,
 
在她的创作第一现场,
 
听她讲述了她的作品、生活,
 
还有她眼中的古今女性。
 
 
 
6月上旬,一条在北京见到了彭薇。因为疫情,她把工作室当成了家,深居简出,已经在这住了好几个月。她正本着处女座的洁癖,为展览做最后的细节确认。 
在这个100多平米的复式空间,朝北的大桌上是各式毛笔和纸,“随手拿起来就能画”。一面墙,从书架到墙根,堆满古今中外的画册、小说,最多的是书信,都在源源不断地给她供给养分。
 
 
 
在工作室绘制大尺幅作品
 
 
而空间的另一边,是一整片的空白,她认为得有足够的“空”来思考,完成大尺幅的创作。
彭薇比我们想象中的水墨画家更时尚现代,私下聊起来,都是美剧和社会热点。但当她一束起头发,进入创作的状态,沉静的爆发力,强大的气场,一下子让世界退后了。
 
从二楼夹层俯瞰,在地上做大画的她,瘦小,却极有力度,竟有一种穿越而来的“侠气”。
 
 
 
 
以下是彭薇的自述。
 
 
 
 
广东美术馆的这个展览,是我三年半来的所有的工作的集合。过去三年半,我一直在画同一个主题:女性。
 
7个系列的作品,其实就是想叙述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一些困境、纠结和痛苦。它们可能来自我自己的经历,也是我对周围和历史上一些女性共同命运的体验。
 
 
彭薇童年时期
 
 一切从一颗白菜开始 

我生在成都,父亲是一个国画家,从小就在他的画案边长大。
 
小时候早上醒来,我床边的墙上就是一排他刚刚完成的画作,他就会问我,你觉得哪个好?我就会说,这张比较好,那张不行。每天睡觉前,我会看着一个父亲画画的背影,带着光圈。 
 
大概两岁,我就拿着毛笔在纸上杵来杵去,那时候父亲就开始教我画画了。两岁半,我的画就去参加了一个展览。三岁左右,就已经可以给人表演国画了。 
 
有一年,我作为小画家来北京交流,很喜欢北京蓝色的天空,还有气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往北方考。后来我就到南开大学,学了4年的水墨国画,又进入哲学系学美学,在天津待了整整7年。天津结束以后,我就到北京工作了,在中国最老的一本《美术》杂志做编辑、记者。
 
 
 
白菜,2000年
 
 
2000年夏天,刚做编辑没多久,我爸爸来看我,走的时候留下一本画册,赵之谦的《花鸟册》,我看着看着就突然临摹起来,画了一颗白菜,用非常水墨的办法,又带着颜色,混沌一块的画法。第一次觉得,画出了我自己想要画的那张画。
 
当时我还经常去菜场,不管看到了什么东西,我都在心里想,什么都可以“用我自己的办法”画出来了。那颗白菜,也成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张画。
 
 
 
《遗石》系列
 
 
 
《秀履》系列
 
 
我觉得这就是我的“语言”,从此就开始画石头,画衣服、鞋子,从平面的画到立体的,甚至在手腕上画手表,近20年来,一个系列一个系列地做下去了。
 
 
50米长的《故事新编》局部
 
 
 
明代吕坤的《闺范》木刻版
 
 
 
用50米长轴,
 控诉历代“女性楷模”的遭遇 
 
 
2017年初,我看到一本明代吕坤写的《闺范》,集合了历史上关于女性典范的故事。这些插图让我非常震惊,女性如此愤怒、悲伤,拿着刀剑,不是自杀,就是复仇、投河……当时我内心就有一个巨大的问号:为什么女性以牺牲自己,为男性来做这些事情,会被认为是“楷模”?那个时候网上还曝出女德课的新闻,我更惊讶了。
 
女性的自我牺牲,像一个巨大的历史阴影,到今天都在影响我们。
 
我不是个书本意义上的女权,但在遇到一些事情和困境的时候,我发现的确需要发声。
 
 
 
酝酿了大概三年半,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和能量要宣泄,我决定用最单纯直接的办法,借用《闺范》,做了《故事新编》:我把这些女性从古代背景里拖出来,放大,让大家仔细看看她们到底是什么样,想一想为什么。
 
 
50米长卷中的部分人物
 
 
我找来50米长、2米宽的纸,画了一个长长的卷轴。一个接一个,每个人都画得比真人还要大,用完全黑白的水墨,画了一个“惊叹号”。
 
其实我画了两遍,第一个50米我觉得不够好,又画了第二个50米,用了不到两个月。 
 
因为要在湿的状态下完成,必须画得非常快,每画一个人的时间不到一小时,有的甚至半小时。画的时候大脑完全一片空白,一鼓作气,什么都不能想。
 
 
北京当代唐人中心布展现场 2019年
 
 
每完成一件作品,我会尽力忘掉它。但是当这个卷轴第一次在北京798展出时,滑轮把它拉上去时,我又再次完整看到了它,看着这张画往上升,就像我的身体被往上拉,突然觉得经历的事情退后了,所有的过往正在消散。
 
 
 
早期的《脱壳》系列
 
 
 
作品《波斯随想》
 
 
 
 从世俗里解脱出来的女性人体 
 
我的创作总是跟过往的工作经验紧紧地扣在一起。2007年我开始做纸塑,当时很偶然就捡了两个模特,放在家里大半年,突然发现可以把宣纸一层层地糊在上面,抱着模特来画画,画完了以后就会像人皮一样把它们剥下来,自然地就形成了一个很坚硬的硬壳。
 
最早的女模特都是在家里的厕所里糊的,给它们取名叫《脱壳》,就像金蝉脱壳一样。
 
 
 
 
 
 
新做的这一批女性身体,一共是7个,延续了这种方式。只是这次,我把她们后背都打得更开了,像长出翅膀一样,更残缺了。 
 
每个女性身体上画的图案,也是以女性为主角来面对这些事情。 
 
我给这些女体起的名字Hi-Ne-Ni,听起来挺怪的,其实是希伯来语。当时我看到了一首赞美歌,就说,“为这世界曾经不安的灵魂,我就在这里。”Hi-Ne-Ni就是“我就在这里”的意思,有点像献祭,把自己献身出去。
 
 
 
 
 
 
 
 疫情期间,
 绘制了9个女鬼的故事 
 
从今年大年初一开始,我就在家里画女鬼,总共是9个女鬼的故事。这些女鬼,大部分来自《聊斋》,是专门研究中国女鬼的蔡九迪教授,精心挑选给我的。 
 
当时正好武汉爆发肺炎疫情,我一边画一边跟九迪说,“外面鬼哭狼嚎,我就在这里面画鬼。”
 
我还给每一个女鬼故事,配上了一段西方已故女性作家的文字,比如阿赫玛托娃的信,苏珊·桑塔格的信。这些女性都是我喜欢的,她们像我的梦中人、我的女神。
 
 
 
 
 
颜如玉是从史书上跳出来的一个女鬼,很像一个女性教育家,去讽刺书呆子一样的书生,我用的是苏珊·桑塔格的文字,来对照这个故事。一个是西方现代的女知识分子,一个是古代的女知识分子。
 
 
 
 
 
苏小小是九迪和我最喜欢的一个人物之一。她其实来源魏晋,她活得非常仙,不太在乎世俗,还帮助了很多书生。她不断被苏东坡、白居易这些文人歌颂,成了中国历史上“女神”一样挥之不去的存在,一直活在文人心里,能代表男性对红颜知己的全部想象。
 
 
 
 
 
梦境中的女性 
 
 
2017年以来,我花了三年处理私事,生活状态变得跟以前大不一样。这期间我做了很多梦,也经常跟一个同样爱做梦的女性好友,一起分享梦境。梦里的世界,既古怪又充满隐喻,于是我就决定把梦境记录下来。
 
《七个夜晚》就是这样诞生的。
 
 
 
《七个夜晚》细节
 
 
每一个夜晚里都有“我”,是主角,故事都发生在一个个院落里:有时候“我”在画画,在睡觉、看书……还安插了很多男男女女的小人物,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动作。
 
乍看像古代女子,但是我完全没把他们当成古人去画,都是现实中的人,都是女性在纠结、难过、苦恼,或是要自强、沉思。
 
因为场景的不同,每张画的形状也不相同。画的时候一边勾线,一边不断地添加细节。用很淡的白描方式来画,我想保持一种距离感,看起来有点“轻描淡写”,但是只有凑近了看,才能感受到里面复杂纷乱的情感。
 
 
 
 
 
第七夜非常特殊,借用了榆林窟壁画里看到的一个故事,讲的是弥勒成佛之前,有人送给他一座“七宝塔”,但被下面的婆罗门拿走、拆散,带回了家。当时弥勒看到那么美好的事物,被人拆到化为乌有,他却突然悟道成佛了。 
 
在《第七个夜晚》,也就是最后一夜,我想表达,我也已经从困境中挣脱。你可以看到一个女子拿着剑,坐在凤凰上飞了起来,中间是归于平静的院落。左右两边,我画了几十个人拆房子、拆各种东西。
 
 
 
 
 
 
 《这就是她》系列 2018-2020
 
 
做《七个夜晚》的时候,我还同时创作了几个小型副产品。 
 
十几年来出去旅行的时候,收集了大概20多个欧洲小镜框,都是各地跳蚤市场淘来的。创作《七个夜晚》的时候,有一天看着这些镜框一直空着,觉得它们一直等着我来填满。
 
于是,我就很快地画了一些彩色的绘画,有点受波斯画的影响。每一张画都根据镜框的个性来画。后来一直画到,把厕所的那面镜子也画了。
 
 
 
 
 《器世间》2016-2020
 
2016年我买来四百多个新鲜的佛手,慢慢等它们萎缩。三年以后,它们变到不能再变,缩到这么小,再去镀金。 
 
佛手的萎缩,在我看来就象征了美好的事物慢慢枯萎掉,但我希望它成为红尘中的一粒,成为一种永恒。
 
 
 
2019年巴塞尔艺博会展出现场
 
 
 
 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是什么 
 
我喜欢凭着热情来做事情,但是热情背后,又想得非常多。细节,决定了一个作品的好坏。
 
像立体的模特,它的后背怎么打开,褶皱什么样;在绘画里,我为什么要用非常淡的墨,但是又要用比较飘忽的线,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怎么控制,树叶该怎么摇摆……
 
我认为的好,不是说画得“规矩”,而是你该在什么地方停下来,线与线之间,笔与笔之间要有呼吸、有退让、有虚实,这些其实都非常难把握。
 
 
 
 
我现在46岁了,最在乎的仍旧是面对一张白纸的诚意。只有诚恳地讲述你的感受,看到作品的人才会体会到,跟你产生共情。 
 
因为疫情,我在工作室住了有半年了。到我工作室的人都觉得这个房间好像很大,其实并不大,只有100多平米。
 
 
 
我是2008年搬来的,快12年了。以前就非常规律,吃完午饭就到工作室,一直待到十点半回家,会画画、看书,处理邮件,基本上每天都会保持几个小时的创作。有个朋友说:“你就像个山顶洞人。”
 
所谓灵感,挺虚无缥缈的。最重要的就是你在保持做,没有中断。
 
 
 
我不排斥标签,人在社会上就要被人贴标签,说我“水墨”,我是在用水墨的方式;说我是“女性艺术家”,我当然是女性,但是我不是一个词汇上的女性而已。
 
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是什么,我只是在做艺术,如此而已。
 

 

编辑:杨晓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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