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新闻

张宇星:当代艺术和当代建筑需要互相拯救

时间:2019年07月03日 作者: DBL 来源: 打边炉DBL
 
 
华黎(迹·建筑事务所),《引力城市》
 
 
    DBL:讨论未来性的同时,我们也身处于一个真实的环境当中,大家会更关注此时此刻的直接体验而非走向对未来的虚空想象,这两者在你看来是不是一个悖论?
 
    张宇星:数字空间的本质是抽象化,它的反面效应在于信息来得太容易了,而且目前来说还是单向的讯息。我们希望展览能够增加在地性的现场体验,这或许也是未来我们拯救建筑学、城市研究学科的唯一办法。说白了,这和数字空间并不存在悖论,数字空间的核心是信息,只是我们现在把信息接收很狭隘地定义在眼睛上,一旦你把信息拓展到身体的全部就会发现,看手机得来的信息只是一个指引,就像目录一样,还是得去到现场,发动身体全部的感官,才能真实地得到所有信息。
 
    所以在未来,空间给人体验的复合性和多样性会大大增加,这对我们空间塑造的学科都提出一个挑战。我们在展览现场做装置和影像,是在探讨新的空间原型。它们和图纸不一样,装置是观众必须要到现场才能体验到的,影像则是在顺应当下仍以视觉为主导的人类感知方式,我们在同一现场中把这两种载体融合起来,观众能得到最大的愉悦,达到一个最佳的状态。
 
    我们故意在展览中没有设定任何形式,巧妙的是,几乎所有参与的创造者都在探讨未来的空间原型。具体表现在对切身体验的要求,观众必须亲身在装置内部转一圈,才能把它看全。同时因为这些装置容载了综合性的信息,观众还必须在那待上一段时间,把信息看完,作品才能算看完。还有一些装置故意创造了新的身体体验,让观众换一种姿态进入,挖掘身体和空间之间有趣的感知经验。这个展览不仅仅面向未来,它面向的是过去,追溯把那些属于人的本能的时空体验,形成一种新的融合。
 
 
 
袁顺,《圆原源缘》
 
    DBL:关于展览技术上的问题,现在很多建筑展和艺术展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就像你们在坪山做的这次展览,也是通过和艺术家的合作,在一个建筑展览当中加入装置和影像。当展览面对的是专业建立的主体性的时候,这和你前面说到的对未来的想象之中存在着怎样的勾连?
 
    张宇星:艺术和建筑这两个学科之间的边界本来就很模糊,古代社会里,艺术家和建筑师往往是相互合作的,只是被现代学科的分工体系割裂开来了,所以双方总是会存在着相互靠拢的驱动力。在我们的工作中,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艺术特别是当代艺术也好,当代建筑学也好,两边都需要被拯救。
 
    当代艺术在不可避免地抽象化,艺术家都在同一个知识体系内部,很难从结构上抵抗它的同化。这个问题在建筑学中要更严重,因为建筑学的专业严谨性要更高,决定了它对体系有着更高的尊崇性。只是建筑师建造的门槛太高了,房子盖完,它几乎便获得了唯一性。两个学科都面临着高度的体系化问题,一种是真实的物的体系,另一种则是虚拟的知识体系,它们所带来的束缚是不一样的。
 
    有时候艺术家特别羡慕建筑师,艺术知识系统内部的弥漫性更高、更多元,艺术家很难找到一个没有边界的处女地,都被挖掘掉了。建筑师同样也在羡慕艺术家,画一张画,做一个装置,物的成本束缚都相对要低得多。这就带来了现在建筑学一种被艺术“污染”状态:建筑师盖房子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拍照片,房子在图像上的观念表现越来越突出,最后造出一个网红建筑。用艺术家的方式在做建筑,很好看,易于传播,但恰恰冲击了建筑学的本体。照片无法拍出所有材料的质感、重力的感觉、空间的舒适度,缺少了身体体验的参照,便永远感受不到现场的尺度。我认为建筑学的本体是抵抗传播的,解决建筑学的问题必须通过现场,建筑学需要被拯救,首先要削弱建筑对当代艺术的这种依赖性,让建筑成为一个真正的在场体验。
 
    当然,艺术当中对人、身体的关注,是可以回馈到建筑学当中的。现在的建筑,往往建筑师成为了“上帝”,以他设想的“漂亮的”空间优先,抹杀别人身体的所有体验的可能性,那建筑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这次邀请建筑师去做装置,让他们用艺术的方法思考身体,我相信对他们的工作亦很有价值。艺术在告诉我们建筑不应该停留在视觉之上,最后仍然是要回归身体的。
 
    反过来,艺术也需要被拯救。艺术的另一个问题是和场景背景的脱节,作品进入美术馆体系以后,作品周围的环境、空间都被剥离了,作品承载的时空信息也被削减了一大部分。或许这也是架上艺术走向衰落,装置影像走向兴盛的一个标志,它们为艺术赋予了一种空间感,在艺术品和周围环境形成一种新的冲突逻辑。
 
 
    DBL:“互相拯救”这个说法很有意思,艺术家和建筑师之间的协作越来越频繁,但过去的合作还只是停留在形式的协商上,比如建筑师设计一个美术馆建筑,或者一个艺术展览,双方在展览空间的营造上展开合作。
 
    张宇星:我认为新的艺术形态会不断地被挖掘出来,艺术家开始直面新的时空可能性,而不再将展示局限于一个标准化的空间或是单向性作品的内部。创作的过程、创作的成品、还有他人对作品的评价,三位一体地形成了艺术的整体。单说艺术品是没有意义的,真正的艺术是媒介,不是作为作品内容传递的媒介,而是把艺术家创作的信息、其他观众获得的信息叠加起来再传递给下一个受众,才完成了艺术创作最终的价值。观众能够从作品中感知艺术家的痛苦、快乐、创作的全过程,也能感知别人的反应,并叠加自己的感受,形成一个更大的体系。
 
    建筑学也是有这么一个过程,这或许类似于一种叫“哥特性”的东西。过去的西方哥特建筑,一座教堂有可能要建三百年,几千个工人都投入了他们的一生,在他们奉献参与的过程中,也经历了一个创造性的过程。最后呈现出的是建造的成品,蕴含着个人的行为、时空的因素、还有种种不确定的因素,我觉得这是建筑最大的意义。这根本就不是现代建筑这种现成品式的创作方法,我们理解中的现代建筑,好像更接近一个“体系化的产品”,包括业主、建筑师等在内的整个体系,可能花了五年时间,把它漂亮地完成,在投入使用之前,建筑内部所有的信息,用户都是不知道的。
 
    所以未来的建筑,包括艺术,最大的核心就是回到我们“未知城市”的主题,探索未知性的自由,构建一个指示性的方法体系,让每一个人——特别是建筑的终端用户,从一开始就拥有参与探索、参与创造、甚至参与摧毁的权利,并在此过程中获得快乐。
 
 
    文中用图由张宇星及“未知城市:中国当代建筑装置影像展”提供,摄影:张超。

 
做展览
 
 
孙冬冬:中年危机好像总是会提前
 
 
鲁明军:刺激策展
 
 
樊林:做展览,最重要是要生成一个结构
 
 
 
王景:年代记忆、社会想象和制度反思
 
 
倪昆:在魔幻的重庆,有必要持续不断地向城市提问
 
 
周力+刘可:节奏和手感
 
 
刘倩兮:把权力打散
 
责任编辑:杨晓艳去阿特首页
我来说两句>>
昵称: 匿名发表
遵守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尊重网上道德,承担一切因您的行为而直接或间接引起的法律责任。
网上评论仅代表个人意见。 查看全部
最新评论>>


合作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