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扫街，走完十香园之后无意瞄到墙角边的大门，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个工作室，这是长期浸淫在艺术群体与工作中的一种直觉，而这种直觉可以突破我这犹疑的性格并直闯了进去，一阵恍惚之后如同置入一个古老的试验场，颜料、工具、画框似乎是一个被某种媒介粘合的整体，空间里每个物件都像装置作品中不容易拆解的某个部分，这个场景里“时间”好像变成了一个具象的东西，可以看得见也可以摸得着……这次偶遇让我获得了某种能量，我相信其空间所具有的特殊的能量让我们以后的链接成为必然。

 

时常有人拿付智明的作品与基弗作比较，但这只是基于色层的厚积所形成的相似的质感，明显不同的是付智明的作品并没有具体的指向性，不管是其一以贯之的“厚积”特质的作品还是近期带有书写性的“纸本”作品，都像是在他军工厂一般的工作室里靠本能迸发出来的某种物质，其“厚积”对应的是理性的摸索和成长的作品逻辑，其“纸本”则对应着逻辑表层的生活直觉，而穿起这一切的就是“时间”，画面上的痕迹都是与时间有关的痕迹，付智明的创作在我看来就是用直觉不断拆解着“时间”并呈现出来，它既不指向政治、社会，也不指向画家的具体需求。

 

片面的讲，现代主义经常看重“愤怒”，当代艺术有很多“点子”，而“直觉”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则越来越少人把弄，可能是“直觉”缺少态度，从“流量”的角度难产生话题密码，容易让画家陷入到自说自话的尴尬中去，且容易与一些江湖的故弄玄虚混淆在一起，让大众真假难辨，如此铺垫是否为了衬托付智明的“稀缺”，其实这不重要，如果去过他工作室的人绝不会这样想，这股力量与生俱来，如呼吸般自然。很多画家都特别看重自己的态度，生怕自己不特立独行，这是不是悖论还有待探讨，人性有太多相通之处，人很难超脱世俗而存在，艺术家也并非超然物外，以至于我经常怀疑作品中的批判、伟大、静穆、愤怒、美好等等是不是与作者的真心吻合，不自觉的去甄别和批判之，在“态度”先行的大环境下付智明至少让我心安，他只是自然的待在堆积如山的工作室里做着与自己有关的梦。

 

与付智明对话和观看其作品都是令人满足的，其作品、言语、空间的物件共同构筑出一种气场，一种关于抽象冲动的气场，沃林格说“抽象冲动是在非生命的无机的美中，在结晶质的美中获得满足的，一般的说，它是在抽象的合规率性和必然性中获得满足的”。付智明将自己的生活和生命体验以及对自身价值的审视凝聚成一股力量，将感受本身附着在颜料、媒介之上，通过前面提到的“慢”和“快”两种方式去自我实现，付智明用厚积的，长时间堆砌的表达方式告诉我们他并不是随心所欲的，他在积蓄自己的直觉，在努力构建那个与其内心冲动相吻合的“非物”；而快速书写的“纸本”作品则是直觉储备的井喷，是对自身价值的适时审视。

 

沃林格说“技巧永远创造不出某种风格”，反观付智明的绘画，似乎是这句话的佐证，直觉之力的外化，对材料执着的探寻和试验，时间在工作室的堆积，当这些叠加在一起之后就是他自己。

 

衣国庆于华南理工大学采荷建筑楼

2023年三月